從拍荷花,談談觀察力與攝影創作的關系 高寶昌(網名:臭哈蘇) 人類是視覺動物,人們非常喜歡圖像、喜歡欣賞圖像是人類有生以來的本能。圖像加工是人類大腦的本能,人類在學會說話和使用文字以前就學會了創作圖像和識別圖像(除了嗅覺而能找到親人和熟人的直覺首先來自視覺)。 對于自己拍攝的紀實類圖片的使用,始終保持極其謹慎的態度 數字革命使圖像在人類生活中扮演了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也使其變得越來越普遍。但泛濫成災的圖像數量也令視覺審美更加疲勞。在數量眾多的視覺圖案中一眼就能發現好看照片的普遍性要求也越來越高。 已知的考古發現表明,人類繪畫行為的出現早于書寫行為至少要兩萬年,藝術是普遍存在的,伴隨著人類歷史的發展而發展的。所有不同文化中的人們以不同的形式在創造藝術。同一文化的人在遷徙到不同環境中久了,隨著視覺感受和可獲得工具及創造原料的不同,也會演化出適應環境的新的不同于以往的藝術創造特點。 藝術創造會通過夸大某個物體或物體的某些獨特性的視覺要素來強化人們快速辨識出它的視覺張力,也就是用事物的精髓來概括或形容某物,這也是最具辨識度的視覺要素。選擇那些在視覺識別過程中最有趣或者最有代表性的元素,并將這些要素進行主動的夸張或者突出性的處理,以達到通過巧妙用光和攝影構圖的手段予以呈現的視覺語言來描繪,就形成一幅與眾不同的照片。 使照片吸引人的獨特元素順其自然而絕不唐突的被強化或夸大以便引發更強的視覺注意力,激發情感共鳴和視覺興奮就達到了普遍認為是好照片的效果。 在一大片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荷花和荷葉之中,通過取景框,利用光圈調整的景深深淺,通過虛實結合的技術技巧,把所有多余的視覺特征去掉并非易事,這些多余的特征對于識別拍攝者想要描述的荷花往往毫無幫助甚至畫蛇添足,讓拍攝者把想要展現的細節一目了然地呈現在畫面上,就是攝影創作的靈感源泉和美學動機。 舊石器時代的創作者就把野牛和馬的解刨特征整體性地夸大了,使它們更容易被上萬年后的我們所直觀的識別。換句話說,人類的祖先就已經在創造著抽象化的極簡風格的視覺藝術。時代發展到今天,不會撒謊而如實記錄的攝影器材是當現代工業產品,拍攝者的技術裝置。拍攝者通過操弄當現代工業技術裝置獲得畫面的過程,賦予了不同拍攝者使用技術裝置的高度自由度,即使同時用完全同樣的攝影器材對準同一片區域,但也會制造出千變萬化的不同畫面。有的畫面具有美感,有的畫面差強人意。細微差別就在于拍攝點偏右或者偏左那么一丁點的距離,偏高或者偏低那么半米的距離,光圈或者焦距就差那么一點點,畫面效果也會是迥異的。這就體現了觀察的意義。洞察力見證了拍攝者的審美訴求,也一覽無遺的展示了審美品位。 數字革命和彩色攝影,改變了人類的生活習性。視覺信息泛濫的時代,人們對閱讀的渴望似乎在降低,通過視覺獲取外部信息的習慣已經養成(包括動態視覺甚至更依賴動態視覺信息)。人類對外部世界的觀察都基于人類的視覺識別系統。從人類生命科學的視角來看,人眼只是感知周圍不同的色彩和亮度,大腦的視覺區域則將這些不同亮度的色塊信息組合成物體和圖案(就如同數字攝影的編碼譯碼過程)。辨識技巧靠的是日積月累的觸覺、味覺等的綜合感知經驗。其中,對比度適宜的物品更容易被識別,也更容易留下好感。正如我剛剛提到的,視覺判斷需要我們不斷地在眼睛收到的復雜的視覺信號中尋找圖案。每次識別都會誕生快感或痛感,帶來愉悅或者厭惡的情緒。對比度適宜和圖案相對平衡的畫面更令人舒服和易于接受。 想想看,拍攝者的攝影作品能使觀者的大腦感到愉悅,他們就創作出了人類視覺系統所喜歡的作品。不同的視覺元素不僅在大腦視覺區的加工區域不同,加工先后順序甚至也不同,譬如,我們會首先感覺到顏色,然后是形狀,再然后是運動,F實世界中充滿了目接不暇而混亂的視覺信息,而觀看藝術作品的愉悅之處就在于它們之中有更多的規律和秩序可尋。表達一個視覺元素,不論是顏色還是形狀或者線條,最好是削弱其他元素(簡單是復雜的極致)。具體到攝影技巧上,除了移除,就是通過虛化來實現。尋找最純粹和完美的事物,就是尋找這個事物的視覺屬性的精髓。在尋找事物精髓的過程,大腦需要構建理想模型,然后幻化為你通過取景框有目的的取舍的學問和技巧。這就包括用光(逆光、順光、側光)、構圖(色塊或黑白反差、線條,形狀,聚焦點對準主體、陪襯、黃金分割和比例關系、虛實關系)、鏡頭選擇(鏡頭焦距決定透視關系)、光圈(光圈大小決定虛實效果,買買得起的體積小巧的大光圈鏡頭永遠沒錯)等等。 藝術欣賞取決于個人品位,拍攝時的你認為美的自然是會留下的,認為對美是有干擾性的就會舍棄或者虛化掉。如何取舍,完全取決于瞬息萬變中你舉起相機對著被拍攝體的那一刻,通過夸大特征,增強對比或者強調排列,孤立或結合不同元素,從而有助于觀賞者辨識主體,并因為減少了辨識難度而獲得視覺愉悅。一幅單圖可能說明不了什么,但一組組的畫面則體現了拍攝者的審美趣味。什么樣的畫面在拍攝者眼里是美的,簡約的還是繁復的、直截了當的還是古怪抽象的、絢麗復雜的還是簡單明快的。審美趣味是創作者知識結構和生活閱歷的客觀客觀詮釋,甚至是人生價值觀的再現和提煉。 能夠讓觀者簡潔易懂、內容更有趣、畫面更吸引人,攝影畫面給人以舒適感、絕非充滿陌生感的親近感來自看似平凡的不平凡,不用抽象語言刻意形容的淺顯易懂,遇到這樣的照片,就算不會照相也從未接觸過照相機的普遍審美客體所認為的好照片就誕生了。傳承幾千年上萬年的古代雕塑、繪畫、建筑,正如一座座歷史豐碑見證了那個時代的藝術頂峰。如何用當代工業產品的攝影器材制造出同等生命力的圖畫,是需要拍攝者思考的問題。而攝影作品傳達出的那份美感如果還有公眾看后能引發共鳴的時代價值或藝術魅力,也許更是攝影的真諦。 2022年7月13日星期三 作者是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在過去的20年里已經為八家攝影期刊(除《攝影世界》和《人像攝影》以外的《中國攝影》、《大眾攝影》、《中國攝影報》、《中國攝影家》、《攝影之友》、《照相機》、《感光材料》、《人民攝影報》)撰寫了幾十萬字的攝影專欄文章。還有大篇幅攝影理論文章入選中國第七屆中國攝影理論研討會和首屆中國國際攝影理論高級論壇。除此之外,也在好幾份非攝影期刊上發表過眾多文章。 |